骆驼祥子与宇宙风
去年底到北京上海度假时,看了老舍的《骆驼祥子》,颇有感触,也起了收集其初版的念头。《骆驼祥子》初见于林语堂办的文艺期刊《宇宙风》里。《宇宙风》从1936年(即明国25年)9月16日(第25期;此时的《宇宙风》为半月刊,出版于每月一日与十六日) 到1937年10月16日(第48期),以连载的形式每期刊登一段,即老舍称的“24段”。由于连载的形式对于段数的限制,老舍表示“自己最不满意的是收尾收得太慌了一点。因为连载的关系,我必须整整齐齐的写成二十四段;事实上,我应当多写两三段才能从容不迫的刹住。这,可是没法补救了,因为我对已发表过的作品是不愿再加修改的。”(注释1)。
《骆驼祥子》以书籍的形式初版于1939年3月,由上海中国科学公司印刷,并由人间书屋发行(1939年6月再版)。1941年11 月转由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。1950年5月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出版了校正版并加入了老舍的“序”。品相好的人间书屋初版现在已不多见。其原因我想是因为当时是抗战期间,纸张得来不易,所以用于印刷的基本上都是较劣等的纸张,不利久存。再说,战乱对万物的损害皆巨,书籍也不例外。我最近购得了第27期的《宇宙风》。其品相不错,价格也公道,算是为收集《骆驼祥子》初版开个张。
再说说《骆驼祥子》。无疑,祥子的遭遇是悲哀的。从开始的干劲与梦想到三起三落的时乖命蹇与而后的失张失志,仿佛应验了F. Scott Fitzgerald的名言:"Life is essentially a cheat and its conditions are those of defeat; the redeeming things are not happiness or pleasure but the deeper satisfactions that come out of struggle."(简译:人生的本质即弊与败;可取的不是愉悦而是与困境斗争带来的满足感)。祥子从始至终都在与以弊和败为主的困境争斗, 而初期的满足与释怀都源自对自己能力的信心和对未来的憧憬。但再坚强的人格终究经不起大环境的蹂躏:祥子最终还是败了,既丧失了自信心也放弃了憧憬,沦为苟且的行尸走肉。
《骆驼祥子》不仅是祥子的悲剧,它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。不幸的也不只是祥子。虎妞其貌不扬,又因为帮父亲刘四爷打理车行而练得的虎个性让她更不讨喜,与婚姻无缘。终于嫁给了不爱她的祥子却和父亲撕破脸。最后还因难产而死。刘四爷的悲写在他的寿宴那一章:悲的是他膝下无子,而唯一的女儿死后葬身之处祥子也为了报复没跟他说。小福子更是个不择不扣的苦命人。年纪轻轻便被父母卖给个军官当小妾。军官走了没带上她,她便回家里去。但家徒四壁,父亲和两个弟弟逼得她以娼业为生。最后等不及祥子回来接她就上吊了。
《骆驼祥子》更凸显了旧时代女性的心酸,例如在第16节里的这一段描述:“顶苦的是那些老人与妇女。老人们无衣无食,躺在冰凉的炕上,干等着年轻的挣来一点钱,好喝碗粥,年轻卖力气的也许挣得来钱,也许空手回来,回来还要发脾气,找着缝儿吵嘴。老人们空着肚子得拿眼泪当作水,咽到肚中去。那些妇人们,既得顾着老的,又得顾着小的,还得敷衍年轻挣钱的男人。她们怀着孕也得照常操作,只吃着窝窝头与白薯粥;不,不但要照常工作,还得去打粥,兜揽些活计——幸而老少都吃饱了躺下,她们得抱着个小煤油灯给人家洗,作,缝缝补补。屋子是那么小,墙是那么破,冷风从这面的墙缝钻进来,一直的从那面出去,把所有的一点暖气都带了走。她们的身上只挂着些破布,肚子盛着一碗或半碗粥,或者还有个六七个月的胎。她们得工作,得先尽着老的少的吃饱。她们浑身都是病,不到三十岁已脱了头发,可是一时一刻不能闲着,从病中走到死亡;死了,棺材得去向“善人”们募化。那些姑娘们,十六七岁了,没有裤子,只能围着块什么破东西在屋中——天然的监狱——帮着母亲作事,赶活。要到茅房去,她们得看准了院中无人才敢贼也似的往外跑;一冬天,她们没有见过太阳与青天。那长得丑的,将来承袭她们妈妈的一切;那长得有个模样的,连自己也知道,早晚是被父母卖出,‘享福去’!”。
注释
1: 老舍.我怎样写骆驼祥子.青年知识,1945年第1卷第2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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